在深海裡的女孩
藍黑色的海裡,一個小女孩漂浮,好像死了又好像在呼吸,偶爾她身體晃動,輕觸到搖曳中的水草,但又緩緩地,身軀輕晃直至海底。
「起床起床,妳還在賴床」諮商師的中指與食指緩緩地按在灰色木頭製的老管家頭頂上,這玩意是她從日本訂製的音樂鬧鐘。
清晨,諮商師賴在床上,棉被蓋住頭扭成一團,她不情願地起身,身子懶洋洋地像隻貓咪又縮回被窩裡,整個身子攤陷在床墊裡。
她大概是懶惰了,亦或是是被近日遇到的案主感染。
最近幾個次的夜晚,她從諮商室離開走在灰暗的小巷裡,僅有微弱的光陪伴,讓她持續沉浸在小葉的故事中,深感無力,就像那個夢一樣,她也想沉睡在大床上。
一個月前的今天,是她倆的第一次見面。
小葉是位剛滿20歲的女生,一頭黑色短髮,左邊剃掉,顯得相當有型,如同她穿的衣服:黑色卡其連身裙,腰際繫著紅色鱷魚皮皮帶,腳上踩著紅色高跟鞋,鞋面接觸地板的聲音聽的諮商師心跳加速,像是地底下傳來的敲打聲。
當時,她就表示自有輕度憂鬱,已在服藥。諮商師說明談話原則後,確認意願很快地就開始對話。
「你想先從哪裡開始說」諮商師有點緊張地詢問,每次接新的客戶都使她有點謹慎。
「最近一直想到我爸,他在我七歲的時候出車禍死了,有時覺得那是一場夢…」。
「怎說呢?」
「對他印象很少、很模糊但他又存在過,不知道怎麼說…」她眼皮垂下長睫毛差點刺到下眼瞼。
「要不要先說說你記得的?」遇到不知要說什的人她顯得熟悉。
「我記得,兩三歲的時候,有天躺在爸爸肚子上睡覺,那時我常躺在他肚子上。他肚子很大,躺著很舒服…」。
「現在講這段回憶讓你有什感受?」
「我不喜歡自己記得的很少」小葉的臉平靜到連肌肉都沒抽動過。
「如果妳記得的很多會有什不一樣嗎?」諮商師隱約覺得她並不只是是想到父親而已。
「就不會覺得只是一場夢,不會模糊覺得他好像存在過但又沒有,這一切都很怪。」
「如果記得很多的話會覺得以前的生活很真實,真的有個爸爸,好像這些記憶是妳跟他僅有的連結,你很希望這個連結可以紮實點」
石英地板上有個影子在點頭。
小葉又說了些爸爸是大卡車司機,出車禍而死,之後她就被媽媽送到外婆家住。
這是她記得的過程。
當時,諮商室的兩人坐在那,像是冰箱裡放了三天的隔夜菜,在外就聞得到菜油味,沒有腐爛但從冰箱裡端出也嚥不下去。
而她在說這些時,諮商室正點著薰衣草味的蠟燭,火焰在兩人間的茶几上飄盪。
在那次諮商結束後,諮商師緩緩關上門,望著紫色蠟燭光。她把手放在火焰上。
「燙」,她驚呼。
回神後,她拿出筆記本,寫下紀錄:「今天的談話像是我十歲有次在大海中游泳溺水的感覺,緩緩的沉下,無知無覺,直到被人拉上後才不斷咳嗽吐出水。幸好我沒死,但緩緩沉下也沒有發現自己溺水了」。
「我可以是那隻抓住我頭髮的手抓住她嗎?」她喃喃自語。
「曾經溺水卻也覺得溺水離現在的我很遙遠,也許就像小葉的感覺吧!」她繼續寫著,這次她寫了十分鐘,直到啄木鳥鐘聲沙啞才驚覺該回家了。
未完待續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