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校,在孩子成長階段中扮演著與家庭相接的重要角色,因校園的存在考驗著親子間容忍分離的程度。即使上學是每周固定的行程,對部分小孩卻得忍受著與父母分開的痛苦。當這樣的情形發生時,他們常會以哭鬧、發脾氣或拒絕談話…等方式傳遞對離別的抗拒,家長們因此不知如何是好。
「依附關係理論」由英國發展心理學家約翰.鮑比(John Bowlby)提出,最初討論的是母親與嬰兒之間的互動關係,理解各種依附形態的兒童心理與行為意義,爾後被廣為用於預測未來伴侶關係的樣貌。
其一論點在於母親若能在育兒路上建立穩定且安全的依附環境,嬰孩成長過程中便較有能力承受與母親分離的焦慮,建立足夠的信心探索外在世界,最終與他人或外界發展健康的關係型態。然而母親並非單指具有養育功能的角色,英國兒童心理學家溫尼考特(D. W. Winnicott)將母親對兒童人格發展的影響 延伸至周圍的環境,功能在於提供可支持及回應的系統,以促進其內在的發展。
小學是孩子們離家與學習獨立的第一間實驗所,不僅是父母評估與觀察孩童對關係需求的場域,也是孩童練習與照顧者分離的空間。因此,關心子女的校園生活,親師合作溝通孩童們的需要,當父母不在身旁,仍感到自己被顧慮的環境,孩童們便能醞釀足夠的能量處理暫時不見帶來的影響。
然而這過程對父母或其子女都是不容易的。
對兒童們來說,相較幼稚園或托兒所的團體生活,學校的班級人數是多的,且通常只有一位老師協助。在這樣的情境裡,兒童們領會到老師、玩具和班級公物不再是自己或是少部份人的,而是屬於大家的;其次,受少子化影響,與友伴相處經驗多半來自校園的同儕互動,這也複雜化了同學間的關係。年幼的他們將慢慢地發現自己從家中最受關注的位置,轉為事事需講求公平、對同伴間的競爭與忌妒感到害怕,擔憂這些負面的情感會讓友情變質…孩子也許會發覺自己從最強壯及巨大轉為虛弱及渺小;另外,為了容納多數的學生,小學的活動區域普遍大得多了。在空間概念上,他們需要花更多時間認識校園的每個場所與角落;在心理層面上,隱含著未知地帶會為自己帶來更多複雜的深層體會。
在這些需要適應的因素裡,幼小的他們容易對分離更為敏感,並且排斥離開熟悉的人事物,擔心自己孤單無援,懼怕被陌生的環境或體驗帶來的失控給吞噬,進而出現哭鬧不願進學校或是教室、在教室裡坐立難安,頻頻詢問何時放學、無法專心上課、時時惦記著家裡大大小小的事…等狀態,那麼照顧者要如何讀取兒童們的狀態呢?
首先,欲讀懂這看似複雜無章的訊息,需先明白孩童們常藉由外顯的行動與外界溝通,擁有這樣的概念會使看起來不配合或煩躁的舉止涵義變得相對清晰;再者,看似控訴照顧者的離去是殘忍且過分的激烈行動,實質在於向父母或師長傳達內心的慌張,以獲得幫助,意味著他們面臨諸多環境引發的心理焦慮,可能已超過其內心可負荷的程度。
瞭解兒童以近似嬰孩的退化模樣,實則是想被理解、被包容、被重視…等渴望,會使照顧者清楚這是兒童想與自己對話。進一步的,當父母深切地接收到子女們的訊號,思慮何為有效的解決策略,是父母對其的關愛,但在此之前,靠近內在正被勾起的,曾受分離所苦的潛意識經驗,將有助於成人察覺分離對關係的意義。
每位成人都曾是兒童,必然發生過即便照顧者已盡力照護,仍有短暫被忽略或需求未立刻獲得滿足的情形。而子女們對分離的焦慮會喚起成人回到過去年幼又脆弱的嬰兒時期,需要沒有被妥善照顧,回憶起傷痛且無力的時刻。假若成人難以消化這樣的痛苦,恐怕會以激烈的方式,好比以威嚇或是逃避等舉動,拒絕處理發生在自己與子女間,關於分離的難題,但往往這會使狀況變得惡化。
若父母能喚醒內在的大人角色功能,成為照養自己的大人,看見當下已非過往的自己,安撫自我內在曾被忽略或遺忘的嬰兒,除了可更貼近孩子對分離的想像,亦能找到安頓他們對離別緊張、恐懼或憂慮等情緒的方式,為他們建造被重視的環境,幫助自己與子女增加度過分離的信心。
「說再見」是必然且正總是在日常生活中出現,每個人或多或少會因分離感到無助或擔憂,甚至激發孤立和被遺棄的感受。但做為父母的你,若願意陪伴自己擺放不安的心情,為自己營建支持與回應的環境,不但能為孩子示範離別並不會真的讓自己在對方心中消失,也能為彼此帶來更強韌的親子關係。